她,一位年近八旬的老太太,愛穿大紅色旗袍,愛吃大白兔奶糖,喜歡打太極拳。她是我家的“老”鄰居,我喊她姐。但對于十幾歲的小姑娘家來說,怎么能叫她老人家為姐呢?
聽我爸說,我的輩份和她一樣大,所以打小我就叫她姐,而她在家排行老四,我便喊她“四姐姐”。四姐姐穿著紅色的旗袍打著太極拳,小時候的我就喜歡接近。每每見面,她都會塞兩顆奶糖給我,然后自己剝開一顆塞到嘴里,津津有味地吃起來,但還不忘囑我,“嘿,丫頭,吃奶糖吖?!彼蔽烫?,瞇起眼睛,一副很享受的模樣。那時,我總是在想,和外婆差不多年齡的她,為什么老是喜歡吃大白兔奶糖呢?
春風十里,奶糖兩顆,這卻成為一段往事的源頭。
那天,恰逢我的生日,趕巧我的姑姥們來我家。中午,我媽便讓我去請四姐姐過來吃飯。客人歡聚一堂,我給她們倒茶水,四姐姐和姑姥們邊嗑著瓜子、邊拉著家常?!翱纯矗⊙绢^,真懂事!”
過了一會兒,不知誰又補上了一句,“今天,莫不是哪位過生日吧?”
坐在一旁摘菜的媽媽,趕緊抖了一下圍裙,“嗯嗯,是我家小丫頭呀!”
大家齊刷刷看向我,我連忙轉(zhuǎn)過身去,捂住嘴巴,咯咯地笑??稍鬯慕憬忝蛄嗣蛐∽?,“別人家的孩子過生日,都要去酒店擺上兩桌,怎么到我這連個消息都沒呢?”
“忙,忘了嘛!”我爸插嘴道。
“孩子生日怎么能忘記呢?好歹她也成了小大人了?!彼慕憬阙s忙說。
爸爸顯得不好意思,“我們家什么條件,不是都沒過么!”對此,四姐姐表示不滿意,摸了摸我的頭,便從衣兜里掏出了兩顆“大白兔”,塞進我的手里……
飯桌上,大家有說有笑的。四姐姐硬是讓我上來吃,就當給我“慶生”。而我爸當著客人的面,用手指在大桌角敲了兩下,“下去吃吧,小孩子家怎能上桌吃呢?!?/p>
“噢?!蔽覒?yīng)了聲,端著飯碗,慢騰騰地下了飯桌。
那頓飯,我是梗著脖子吃完的。吸了吸鼻子,我使勁地將眼淚逼回去?!罢媸堑摹弊谔锕∩希已鲱^把手蒙在眼睛上,“矯什么情啊, 又不是第一次……”
“嘿,丫頭,吃糖吖?!笔煜ざ鴾嘏穆曇簦q如黑暗中迸出的光芒突然籠罩著我單薄的身體。我的雙手微微地移開,竟然有團東西在眼前晃動著——大白兔奶糖。笑容可掬的四姐姐坐在我旁邊,大紅色的旗袍在余暉中也發(fā)出耀眼的光芒。
冬日已去,春風乍起,這回不同于以往的寒冷拂面,它帶著奶糖的香味吹進了我的心田。世間的美好不過如此,最需要的時候,卻遇到了一個能給予你噓寒問暖的人。
又是一年春深處,我站在四姐姐的墳墓前,恭敬地放下手中的菊花,將口袋里的大白兔奶糖散到四周:一顆,兩顆,三顆……
“四姐姐,您愛吃的大白兔糖兒,小妹給您帶來了……”
春風又起,吹散了我的呢喃之語,亦將我對四姐姐的回憶帶向了遠方。憶及那年那月那日,夕陽的余暉中,那一顆大白兔奶糖,甜絲絲的。
“嘿,丫頭,吃糖吖。”那一刻,我便懂得了思念的味道。
肥東二中高一(2)班 謝海云
指導老師:王光中